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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7回莊子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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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差不多,如何不知道是怎麽個緣故 ,她看向房裏放著的蜜餞,不由得有點兒遷怒起來,“都是他,非得送這麽些東西過來,害我都長肉了。”

紫藤一聽,就知道姑娘又怪起表少爺來,不由得在心裏嘆口氣。

袁澄娘擡頭頓了頓,到底是有幾分心虛,人家送了,她不吃也行,吃都吃了,還吃了許多。吃過還要怪人家送東西,哪裏有這樣的事兒,她當下就縮了縮肚子,這才感覺稍微好了些。

紫藤替她挑了套珍珠頭面,替她一一戴上,“姑娘,您怎麽就要去侯府呢,病才好,要是因著這出門再病了一次可怎麽好?”

袁澄娘並不在乎,“我好著呢,你別擔心,你再擔心下去,可真是要老了呢。”

紫藤聽得就緊張起來,捧著自己的臉,“姑娘,我真老了?”

袁澄娘很認真地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好像沒有,剛才大概是我眼花了。”

紫藤真是拿自家姑娘半點辦法都沒有。

侯府的水仙花自是開得很好,不然也不能夠當作辦個賞花宴,雖說並不是真為了賞花過來,也要有個能拿得出手的名頭來,能來的人都知道為了什麽來,賞花嘛,只是個由頭。

綠葉到是有些訝異,坐在車裏就用點好奇地問道:“姑娘,侯府裏幾時有了那麽多的水仙花?”

袁澄娘一撇嘴,“你問我,我問誰去?”

綠葉瞧了瞧紫藤,紫藤也搖搖頭。

綠葉到是非常的好奇起水仙花來,雖說她也知道賞水仙花就是個名頭,可至少也得擺出幾盆來吧。真到了侯府,她才發現真不是只有幾盆,還真是有好些個水仙花,她的鼻間都縈繞著水仙花香,頗有點兒意外。

“姑娘,您可來了,老太太這會兒已經問了都兩次了。”

紅棋在垂花門上相迎,見著袁澄娘過來,連忙上前相迎。

袁澄娘瞧她一眼,“祖母最近可好?”

紫藤讓開了位置,讓紅棋頂了她的位置,她往後退。

紅棋連忙回道:“老太太好著呢,就是日日兒地盼著姑娘病好了。”

袁澄娘道:“我每次喝藥的時候都在想這病幾時會好喲,才算好了,也能過來祖母面前了。”

話稍停頓了一下,她接著說道:“祖母跟前有什麽人嗎?”

紅棋回道:“老姑太太帶著兩位表姑娘過來了,正在裏面呢。”

袁澄娘的腳步稍一停,覆又繼續往裏走,“我是不是來晚了?”

紅棋搖頭,“姑娘是來早了,這會兒還沒有開始喲,昨兒個老姑太太與兩位表姑娘都是歇在侯府。”

袁澄娘便隨著紅棋往裏走,眼見著光禿禿的樹枝頭都是光禿禿的樣子,沒有半點兒顏色,到讓她心裏不由冷笑兩回,記得她還小的時候,這府裏哪怕是最冷的冬裏枝頭都結滿了各色的花,都是鮮艷的各色紗妝點著枝頭,硬是將蕭瑟的冬日裝扮春天的模樣。

這幾年,沒有她娘何氏的財力支持,恐怕是支撐得很辛苦吧。

一想到這樣的結果,她就忍不住打從心底裏高興。

“紅棋,紅棋……”

她們一行人走著,到是聽著有人極為不規矩地叫著“紅棋”。

紅棋的眉頭皺起,“姑娘,您先去老太太那裏。”

袁澄娘並不看後邊的人,淡定地往榮春堂過去。

來的是個嬌俏的小姑娘,大冷的天裏穿著一身嫩黃的襖子,還披著米白色鬥篷,正朝著紅棋跑過來,身後跟著兩個小丫鬟,她跑著,小丫鬟也跟著跑。

紅棋止了腳步,朝來人福了個禮,“見過朱姑娘。”

朱姑娘正是朱姨太的侄孫女,按理說來姨娘的孫女自然不是侯府的正經親戚,許是朱姨太有手段,竟然能讓老侯爺許了朱姨太的侄孫女過來。

來者都是客,紅棋自然都是要顧著點。

朱姑娘瞧了一眼紅棋,又看著前面走著被丫鬟婆子簇擁著的少女,漾開甜美的笑臉,“紅棋姐姐,方才那位姐姐是誰?”

紅棋佯做不知,“不知朱姑娘說的是哪位?”

朱姑娘似乎並未瞧出紅棋並不想回答,反而靠近紅棋,一副天真的樣子,手指了指往榮春堂過去的那一行人,“就是那位姐姐呀,不知道是哪個府上的姐姐。”

紅棋這才恍然大悟般,“哦,朱姑娘說的是我們五姑娘呀。”

朱姑娘將“五姑娘”三個字在腦袋裏轉了個彎,立時就知道是三房的人,想著三房不過是庶出,必不會叫侯儲老太太待見,心裏頭對袁五娘就沒怎麽放在心上,“紅棋姐姐,怎麽不見四姑娘?”

紅棋道:“四姑娘定了親,這會子正在準備嫁妝呢。”

朱姑娘眼裏閃過一絲悻悻然,難不成她哥要將就什麽庶子的女兒不成?也不知道姑祖母都是怎麽想的,非得讓這庶出三房的五姑娘嫁給她哥哥。她拉著紅棋的手,“紅棋姐姐,我能去拜見一下老太太嗎?”

紅棋不動聲色地將手給抽了回來,態度恭敬道:“老太太素來不見外客,朱姑娘的一片孝心,老太太定會知道的。朱姑娘這一出來,姨太太許是盼著姑娘回去了。”

朱姑娘被紅棋不軟不硬的話差點給氣著了,索性她面上依舊漾著笑容,像是一點事兒都沒有,還很乖巧地應了聲,“紅棋姐姐說的是,我是得過去姑祖母跟前了。”

只是她站在原地並未就走了,到是見著紅棋快步跟上前面的袁五娘進了榮春堂後,她才動了動腳步,往西院過去。一路上盡是盛開的水仙花,落在她的眼裏竟是十分的刺眼。

走了幾步,她又不想就這麽回了西院,原先她進了侯府還有點兒得意,等看了東院,再看看西院這邊兒,就覺得這對比不是一點半點,偏她姑祖母還覺著很得意呢。要是她呢,就該叫侯府的老太太下堂去,當個實實在在的侯夫人,而不是只能在侯府裏擺個“體面”,在外頭誰能認得朱姨太呢。

391大膽

在侯府裏小住了幾日,朱姑娘完全就明白了朱姨太在侯府裏的地位,別看朱姨太獨居在西院,瞧著好像很風光,可在外頭,誰能知道朱姨太,就算是知道也不過道一聲是忠勇侯府的姨娘。哪裏如侯夫人那般風光,住在榮春堂裏,便是朱姨太生下的兒子,這侯府袁四爺,都得稱侯夫人一聲“母親”。袁四爺出了侯府,哪裏敢稱朱姨太“母親”,那簡直就是不孝了。

朱姑娘將這些事看在眼裏,就覺著待在侯府裏十分的憋屈,在外頭她祖父如今是官身,她就成了官小姐,到了這侯府一看,她還真什麽都不是,別人說起她來,竟不提一句她祖母如今也是官身,就提她是朱姨太的侄孫女,與侯府上下都論不上親戚。

這些事兒就跟刺似的抵著她的喉嚨口,讓她十分的難受,恨不得立時就離了這侯府,回得家去當她的官小姐。可她長兄都要娶妻了,如今還沒個人選,侯府的水仙花會,來的都是京城勳貴人家,萬一她瞧見個鐘意的人,還好回去同爹娘說說,好給長兄訂門高府的親事。

她盯著面前的水仙花,伸手掐了一朵在手裏,又狠狠地將那朵小小的花兒給揉碎在手心裏,手掌一開,就將花瓣給丟棄,指了指對面:“那邊兒怎麽都是男的?”

伺候著她的丫鬟踮腳往前對面一看,“姑娘,那對面是蔣表少爺。”

朱姑娘眼珠子滴溜一轉,“蔣表少爺是誰?”

丫鬟回道:“姑娘可知道這府上嫁去蔣家的姑老太太?”

朱姑娘頓時來了興致,“你是說那人蔣子沾?”

見著朱姑娘的樣子,那丫鬟心裏多了絲鄙夷,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鄉下人。她面上到是笑著道:“姑娘說的是,就是那位表少爺。”

朱姑娘遠遠地看過去,只見那人著一身清雅月白色直裰,身姿如松柏,落在她的眼裏,竟然差點就迷了她的眼。她還是聽過蔣子沾這名號,與她祖父是同科,不同於她祖父只是個同進士,蔣子沾卻是當科的狀元。

蔣子沾考了狀元之後又中了庶吉士,入了翰林院,為陛下極為看中,又為監察禦史,如今已經是四品的右衽監察禦史,而最大的優點是他還未成婚。

朱姑娘嘴唇動了動,將那丫鬟叫近身來,“那蔣表少爺可定了親?”

丫鬟道:“表少爺與我們府上的五姑娘要定親了。”

朱姑娘一聽,察覺這話裏的意思了,“那是還未定親?”

丫鬟壓著心裏的幾分不耐煩,“年後就要小定。”

朱姑娘利眼刮她一眼,“這話都不會說,還不就是沒定。”

丫鬟無緣無故地被她刮上一眼,心裏極為不喜,表少爺與五姑娘的親事那一準是板上釘釘的事,難不成還能不成了。“姑娘說這樣就這樣吧。”

朱姑娘沒好氣地看她一眼,“你過去,將人叫過來。”

丫鬟張大了嘴兒,震驚地看向朱姑娘。

朱姑娘板起了臉,“還不快去?”

丫鬟方才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這會兒才發覺剛才耳朵裏聽到的話都是真的,她沒有哪裏聽錯了,忙勸道:“姑娘,那邊兒是男客,哪裏有姑娘家的去叫人過來,雖說他是府上的表少爺,可也沒得冒冒然地過來,他要過來,這話要傳出去,姑娘您還怎麽做人?”

朱姑娘半點不理會她的好意,“如何就不能做人了?不過就是叫過來看看,看兩眼我怎麽就是不能做人了,就你們侯府規矩多。”

聽得丫鬟眼皮子一跳,真是羨慕起別個姐妹來,她們都是去伺候侯府的正經親戚,伺候朱姑娘的活計就落到她身上了,偏這朱姑娘還真是叫她無語,“姑娘,要是奴婢真過去了,項媽媽知道這事兒,非得打死奴婢不可!”

朱姑娘這才止了念頭,“那項媽媽有這麽厲害,隨便就能打殺人?”

丫鬟差點都要哭了,“奴婢是這侯府的家生子,生來都是侯府的人,還望朱姑娘發發善心,饒過奴婢吧。”

朱姑娘雖如何是官家小姐,只是朱家到底是根基低,家中仆婦自是不如侯府這般井井有條,便是規矩上也是差了些。見這丫鬟一臉苦相,她還算是大方地饒過一回,“算我大人有大量,饒過你一回。”

丫鬟還真怕這位姑娘學了朱姨太的作派,死活要貼上表少爺去,這才松了口氣,“姑娘,我們往這邊走吧,待得這水仙花會就要開始了,您在這裏,老太太見了不喜的。”

朱姑娘撇撇嘴,心裏頭就埋怨起朱姨太來,這麽多年了,還是個見不得光的姨娘,給老侯爺生了個兒子,仍舊是個姨娘,真是沒有半點兒意思。

丫鬟就怕朱姑娘不聽勸,好在還聽勸。

可朱姑娘壓低了聲問她,“那什麽五姑娘是三房的?”

丫鬟回道:“是的。”

朱姑娘心裏就有了主意,“她不過是庶出三房的女兒,如何能攀得上蔣子沾?”

丫鬟道:“我們五姑娘有嫁妝呢。”

朱姑娘心下一動,“嫁妝?難不成你們五姑娘的嫁妝不是公中出的?”

丫鬟心裏鄙夷她沒見過世面,嘴上到誇起袁澄娘來,“姑娘您可不知道我們五姑娘的親娘是出自江南首富何家,那前三奶奶當年嫁過來真真是十裏紅妝,如何是公中給姑娘們備的嫁妝所能比的!”

朱姑娘嘴一撇,“你說什麽亂話呢,江南哪裏有什麽何家的!”

丫鬟道:“那是姑娘您不知,就是那個剛沒了的江南季家,也比不得當初的何家,三房分出去時,前頭三奶奶的嫁妝從庫裏擡出去到梧桐巷都擡了兩天呢。”

朱姑娘的心就跳得快了些,壓低了聲音問道,“真有這事?”

丫鬟只差沒拍胸脯保證自己講的都是實話了,“姑娘,我這還哄你不成?您出去問一問,這京城誰不知道我們家五姑娘嫁妝豐厚?”

朱姑娘略一沈吟,竟然是有了主意。“你去看看姑祖母在哪裏,我去見見她。”

丫鬟眼底掠過一絲詭思,“姨太太在這早上大抵都在屋裏歇著呢。”

朱姑娘並不是那種魯莽的小姑娘,“那老侯爺可走了沒?”

丫鬟點頭,“老侯爺早就出去了。”

朱姑娘這才定了定神,往朱姨太的西院過去。

朱姨太雖說找過侯夫人說過這炭的事,定論是有的,姨娘們用的炭比她的還要差些,因著她是老侯爺的妾,才給了稍微好些的炭,這事兒朱姨太還真沒抱怨到老侯爺跟前。如今這侯府主持中饋的並不是侯夫人,而是世子夫人劉氏,老侯爺還能為著一個妾室的事與長媳不對付不成?

朱姨太這會兒也只能忍了,到底是老侯爺貼了些私房銀子給她,她就將炭給換了。

大冷的天裏,朱姨太就不想起來,懶懶地窩在床裏,東院裏擺水仙花會,她哪裏能不知,卻是不能去。她去了,得當著眾人的面在侯夫人身邊服侍,她向來都在西院“當家作主”,哪裏會去東院,豈不是要折了她的頭。

錦紅掀了簾子進來,“姨娘,表姑娘過來了,要見嗎?”她還是姑娘家的打扮,卻是眉心微散。

朱姨太微蹙了眉頭,“如何又回來了,不是去前頭的水仙花會嗎?”

錦紅笑著道:“也不知道表姑娘如何就回來了,我瞧著表姑娘像是著見太太呢。”

朱姨太也就在西院才能擺個太太的款兒,她略坐直了身子,“讓她進來吧。”

錦紅這才將朱姑娘引進來。

朱姑娘在外頭稍候了一會兒,雖有些不高興,到底是沒表露在面上,雖姑祖母是個姨娘,但總歸是侯府的姨娘。她朝朱姨太福禮,得到朱姨太的叫起後才緩緩地起身,“姑祖母,我在外頭見著個五姑娘,那五姑娘是哪房的姑娘?”

朱姨太打量了她一回,眉眼間有點兒不喜,“怎麽就問起她來了?”她跟老侯爺提過要娘家弟弟家想與侯府結個親,到是老侯爺一口就回絕了,還質問她娘家都是些什麽了,還值得侯府貴女下嫁。

老侯爺這話差點沒把她給氣壞了。

但她還能如何?總歸是個妾室。

如今聽得自家的侄孫女這一問,她到底是想起老侯爺的“絕情”。

朱姑娘似乎並未發現朱姨太的不喜,漾開來笑臉,“我瞧著這五娘姐姐挺好。”

朱姨太盯著她,好半晌都沒說話。

那眼神到叫朱姑娘有些不自在,到底是還是個少女,面皮有點薄,硬著頭皮道:“姑祖母,我有哪裏說錯了嗎?”

朱姨太搖頭,“你到沒哪裏說錯,只一點是錯了,五娘比你還小呢。你叫她姐姐,這可叫不得,便是一聲表妹也叫不得。她的表姐妹們那都是侯府的親戚,你可不是。”

朱姑娘瞬間白了臉,“姑、姑祖母……”

朱姨太並不將她白了的臉放在眼裏,只揮揮手,“你到同我年輕時有點像,只是這性子過彎繞了,有事兒就直接說,與我與朱家有好處的事,就盡管說來。”

話說的很直白,半點都沒有掩飾,讓朱姑娘楞楞地睜大了眼睛,好像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話,這麽“光明正大”的話。她微楞了一下,也迅速地就反應過來,瞧了錦紅一眼。

朱姨太擺擺手示意錦紅先下去,“有事就直說吧。”

朱姑娘這才不顧心裏的羞怯道:“姑祖母,聽說五姑娘要與蔣子沾定親,這親還未定下?”

朱姨太想到這件事就糟心,思及三房袁五娘那嫁妝,但是戳她的肺管子一樣疼,眼見著這嫁妝她從未沾過手,將來更不能沾得半點,就差點上火。“怎麽了,你到底想說什麽?”

朱姑娘心裏頭有些嫌棄這位姑祖母,枉她祖父還在家裏一直誇讚姑祖母極為聰慧,在她看來有幾分虛。不過她現在還得倚仗這位姑祖母,“姑祖母您覺著我們朱家與蔣家結親可好?侯府的姑娘又嫁到我們朱家,那又如何?”

朱姨太冷聲道:“蔣家會將姑娘嫁到朱家去?”

朱姑娘搖搖頭,“不,是我嫁去蔣家。而袁五姑娘嫁給我兄長。”

朱姨太聽得心中一動,定睛將這侄孫女細細地打量了一遍,半晌後,她才失望地搖搖頭,“你比不上袁五娘,也不比她有嫁妝,你說蔣家能棄了她與你結親?”

朱姑娘被朱姨太這麽不給面子的一說,差點就落了淚,整張俏臉都通紅了起來,“姑祖母——”

朱姨太往後一靠,懶懶地看著自己被鳳仙花染過的指甲,漫不經心道:“到不是我樂意這麽說你,好歹你是我們朱家人,你方才見過五娘了嗎?見過沒?”

朱姑娘搖搖頭,“就見了個背影。”

朱姨太揮揮手,“你去見見她,見了後還有這樣的想法,我必助你。”

朱姑娘心裏就雀躍了起來,只是朱姨太看著她的背影,並不如她那般樂觀。朱姨太清楚地知道袁五娘是何等的美貌,這樣的美貌嫁入小門小戶裏,根本就護不住。

錦紅自外面進來,見朱姨太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由問道:“太太怎麽皺著眉頭,可是有心煩之事?”

朱姨太一扯嘴角,“到沒有心煩之事,就是見著個不知天高地厚的。”

錦紅一聽就知道定是說那個朱姑娘,尋思著是不是朱姑娘有了什麽個念頭,又尋思著這府裏昨兒個老姑太太帶著一家子人過來侯府歇一晚。她可不敢往下想了,要朱姑娘真有那念頭,她也是有幾分服氣,服了他們朱家的傻氣。“太太您可勸著點才好,老太太定然是不會應了這事,老姑太太更不會了。”

朱姨太知道錦紅這是一片兒好意,可她聽在耳裏也十分的不舒坦,像是將她的娘家給看低了。“怎麽,我們朱家的姑娘還配不上蔣子沾不成?”

錦紅自是不敢回了這話,可她心裏頭的的確確知道朱姑娘是配不上蔣表少爺。“五姑娘配表少爺也有點兒高攀了。”她小心翼翼道。

朱姨太這才嘆了口氣,“你說的我何常不知,只是我就盼著朱家能好呢。”

錦紅眼底微閃。

392榮春堂

袁澄娘並不知道她被盯上了,如往常一樣進了榮春堂,向侯夫人請安,又向蔣老太太問安。她福禮時動作如行雲水般賞心悅目,便是如侯夫人這般只是面上兒對她的人都覺著她的禮儀無可挑剔,就因為無可挑剔,侯夫人至始至終都覺著讓她嫁與蔣家,實是大材小用了些。

侯夫人眼裏掠過一絲不易於察覺的厭惡,笑著叫她起來,“來,過來我這邊,讓我好好兒地看看。”

袁澄娘連忙到得侯夫人跟前,“祖母,您可好?我這些在莊子上可想祖母了,祖母可想我?”

侯夫人拉著她的手,又摸摸她的臉,手指底下的肌膚光滑如剛剝殼的雞蛋般滑嫩,手上微一緊,又給放開了,“真是日日地都想著你呢,就盼著你早些兒把病養好了,好過來我這邊。”

袁澄娘當著侯夫人的面轉了個圈,“祖母,我好著呢,這會兒都好了呢。”

侯夫人笑看著她轉圈,側頭對蔣老太太道:“五娘是最最活潑不過,我素日裏就喜愛這般有活力的樣子,這才像是個閨中的少女,妹妹你說是不是?”

蔣老太太一臉的板正,離她遠一些坐著的是蔣文玉與蔣函玉兩姐妹,她們在袁澄娘進來之時向袁澄娘打撾招呼後就再也沒說過一句話。蔣老太太看向袁澄娘,眉頭顯見地微皺起來,“活力是好,我們蔣家近些年來似少了些人氣,實是需要五娘這般有活力。”

侯夫人哪裏能不知道小姑子心裏頭想法,最是個嘴硬的人,向來也不是能輕易認識到自己錯誤的人,就算是認識到了也不會輕易承認的人。“子沾與老三是忘年交,素來也常去三房……”

蔣老太太聽到這裏就有些不悅,“大嫂您說些什麽呢?”

袁澄娘似聽不懂般地張大了眼睛,看看侯夫人,又看看蔣老太太。慢慢地,她的臉上出現了一點兒委屈,巴巴地看向侯夫人,“祖母,您說什麽呢?”

侯夫人當下一笑,“我說什麽了?沒說什麽呀,子沾與老三不是同科的嗎?”

蔣老太太實是與這拎不清的大嫂處不來,當年她在閨中時就看不慣她的作派,說話才沒幾句就影射起來什麽來了,讓蔣老太太真是看不上這大嫂,可再看不上,這總歸是侯夫人,是她長兄的妻子。她板正的臉露出一絲笑意,“這事兒我知道,當年子沾高中時還寫信與我說過這事。”

侯夫人笑意一滯,到底是誇道:“子沾還真是有心了。”

蔣老太太看向袁澄娘,“好孩子,來姑祖母這邊。”

袁澄娘一楞,還是走了過去,“姑祖母?”

蔣老太太又一次將她的容貌落入眼裏,娶妻娶賢,娶妻娶德,她就生怕子沾娶了這般顏色的女子回家,將來會分心。但這位是侄孫女,無論怎麽樣她都顧忌著點侯府的顏面,“在你祖母這邊兒聽說你病了,是怎麽得的病?”

袁澄娘到不知蔣老太太竟然這麽關心她,到是老實回答出來,“染了點風寒,姑祖母,我這吃了幾天藥都好了。”

蔣老太太見她的腰肢細如枝條般,不由得就有點兒憂愁,蔣家長房一直是單傳,為蔣家開枝散葉才是正理,瞧著侄孫女如此單薄,不免多思多想了些。“這麽冷的天,怎麽出來都不顧著些?”

侯夫人連忙道:“關是讓衛六娘給嚇著了。”

蔣老太太眼睛一瞇,“這又是怎麽回事?”

沒等袁澄娘開口,侯夫人到是講道:“也怪衛六娘魯莽,在人家花宴就敢為難自己家的侄女,還真是半點樣子都沒有。五娘素來讓我寵慣了,一時也不知道要讓著些,好歹是長輩,這便口頭爭了幾句。這外面的人呀又亂傳話,都傳到我耳裏了,真是讓人替五娘心疼。”

袁澄娘十分懷疑“心疼”到底是幾分,或者是一分半分都沒有,她到是不計較這個,本就不是為著搏一點侯夫人的心疼過來。她稀罕嗎?上輩子愚蠢的還稀罕過,這輩子她是半點都不想。話句句聽著都是維護她,又聽著句句不對勁,像是將她的錯處放大了無數倍在別人面前。

她到底是生氣呢,還是生氣?

有那麽一瞬,她還有點猶豫,當著蔣老太太的面,才算是讓她的理智回爐一回。“祖母,還有人傳我的話?都有誰呢?”她撅著嘴問道。

侯夫人拍拍她的手,“管他們誰說的,都是些長舌婦。我們五娘不怕啊,知道嗎?”

袁澄娘卻沒讓侯夫人兩句話就給說服了,瞪圓了眼睛,“祖母,是不是都從永定伯府傳出來的話?是不是張二姑娘說的?還是衛六娘說的?”她嗓音提高了些,有點尖利。

聽得蔣老太太才松開的眉頭又略略皺起。

蔣文玉眼觀鼻,鼻觀心,一動也不動。

蔣函玉憋著笑,當著長輩的面兒,她不想因為失笑出聲而讓舅祖母將她給看輕了。她可不是袁五娘那樣不知所謂的人。

侯夫人嗔怪道:“別人那麽一說,你還真放在心上不成?別人要說你,那是不如你。這世道總有那些人不如你,偏又處處地想著踩你一腳,叫你矮上她一頭才好。”

袁澄娘上輩子就被這樣的話讓侯夫人給攏住了,叫她的臉頰不由得燒起來,“祖母,真有這麽壞的人?”

侯夫人點頭道:“哪裏都有這麽壞的人,有些人壞在表面,有些人外在裏面,叫人看都看不出來。”

袁澄娘恍然大悟般,巴巴地看向侯夫人,“那祖母是什麽樣的?”

這一問,叫侯夫人差點兒一噎,定睛看了看她,見她眼裏的孺慕之色,又覺得是她自己多想了。“這會兒人大約都是快來了,你同你大伯母一道兒去迎迎客?”

袁澄娘稍遲疑了一下,這才看向蔣文玉與蔣函玉,“那祖母,兩位表妹可能跟我一道兒?”

侯夫人糟心不已,胡亂地點點頭,“跟你姑祖母說聲,你姑祖母同意就行。”

袁澄娘這才看向蔣老太太,見蔣老太太點了點頭,她就將蔣家兩位表妹帶走了。

她們這一走,蔣老太太素來板正的臉,就有些繃不住了,淺笑地看向侯夫人,“大嫂,這門親事我結定了。”

393碰上

侯夫人一楞,“什麽親事?”

蔣老太太道:“大嫂,大哥就盼著蔣家與侯府再聯姻呢,先前大嫂提過三娘,只是三娘有點小性兒,我才不喜。這五娘瞧著還挺大氣,這親事我就決定了。”

侯夫人回過神來了,“到底是侯爺的孫女,這事兒還得問下侯爺。”庶子的女兒要嫁給當朝狀元,她心裏自是存了幾分不喜,一直沒見蔣家向三房提親,她就盼著這門親事不成了。沒想到還是成了,讓她憋著幾分氣兒。

蔣老太太笑道:“大嫂就是細心人,您不說我這事兒也要同大哥商量一下,大哥他一向有此意。”

侯夫人這一瞬間就在心裏頭埋怨起老侯爺來,要不是她有兩個嫡子傍身,豈不是早就讓西院的那賤人占了上風。她一氣,這牙根兒就泛疼,讓她差點忍不住呲了牙,到底是維持住了儀態,“五娘自小在我身邊長大,脾氣 兒也有些隨了我,將來她要是嫁過去,有什麽不懂事的地方,妹妹可要包容著點。”

蔣老太太並不被她的話所影響,她自有看人的眼光,就從袁澄娘的言語與極為有規矩的舉止看來也不是真與她這位大嫂一樣,雖說養在身邊,到底不是親孫女,影響還是沒那麽重。就算是有些隨了她這位侯夫人嫂子,她想著只要不是個蠢的,也能讓她調教得出來。“我瞧著挺好,多謝大嫂提醒。”

侯夫人的話軟綿綿地被打回來,讓她有使不上力的感覺,心裏頭是更糟心。她如何不知與蔣家聯姻的好處,大娘與二娘就不提了,三娘到是想嫁去蔣家,蔣家人並未看中。四娘呢,也是個立不起來的人。她的幾個親孫女都沒法嫁去蔣家,四房的孫女,更是別提了,她一看到四房的姑娘就想思及西院的朱姨太,哪裏還有心情替她們結上這門好親事。且四房的女兒比五娘還小,與蔣子沾算起來年歲上差得更多了些,思來想去也就袁五娘最近合適。

但她還是不高興,覺著所有的好處似乎都讓三房占了去,讓她格外的不喜。

這邊兒姑嫂兩個人在說話,袁澄娘則帶著蔣家兩姐妹去了世子夫人劉氏那邊兒,劉氏的兒媳邱氏隨著她在迎客,劉氏到底是侯府主持中饋的人,招呼起來客人來真是八面玲瓏,面面兒俱到。見著袁澄娘過去,她自是不會冷待了袁澄娘,三房沒怎麽讓她看在眼裏,袁五娘嫁過去蔣家到是的確是件極好不過的事。

劉氏忙拉著袁澄娘到身邊,“五娘,怎麽帶你們兩個表妹來這邊了?”

蔣文玉與蔣函玉忙上前給劉氏行禮,又向邱氏見禮。

袁澄娘笑眼盈盈,“大伯娘,祖母嫌我煩兒,就打發我帶兩位表妹過來了呢,您也不會嫌我煩吧?”

劉氏嗔她一眼,“我疼你還來不及,如何還能嫌你煩?”

袁澄娘嬌俏的面上笑意更濃,“都說大伯娘疼我,果然大伯娘就是最疼我。”

劉氏叫過邱氏,“好生帶著你五妹妹與兩位表妹,要是有誰不認得的,就讓你五妹妹細說給你聽。”

邱氏臉微紅了些,“多謝母親。”

劉氏不無欣慰地看向邱氏,這是她親自為兒子挑的妻子,將來會是這侯府的女主人,她並不是那種願意為難兒媳的婆婆。受了老太太這麽多年的有磋磨,她並沒有想在媳婦身上討回來的想法,就盼著兒子能與兒媳和和美美,為侯府開枝散葉。

年輕姑娘們都是由邱氏招待,她到是不怯生,在家裏也是學過怎麽樣理家。雖說面皮有些薄,但落在袁澄娘眼裏到是十分的讚許。堂兄袁康明並未如上輩子那樣娶了承恩公府那個不知羞恥的女子是件好事兒,只是她這堂兄別跟上輩子一樣稀裏糊塗的才好,不然就是毀了邱氏一輩子。

來的那幾家子人都是與侯府有舊之人,衛國公府、永定伯府、永寧伯府等等,都是當年太祖得江山時都是排得前幾號的勳貴人家。邱氏出自書香門第,自是與這些勳貴之家並無交集,一時之間還有點生疏,都是袁澄娘暗暗地給她介紹了一回。

邱氏不是個小心眼的人,自是對袁澄娘感激不盡,當然也不會對蔣家兩姐妹冷落了。

蔣文玉素來是個小心謹慎的人,曉得自家兄長與袁五娘的親事就要落定,便對袁澄娘多了幾分親近,“五表姐如數家珍,真讓我羨慕。”

袁澄娘微一灑,到是說道:“都是素日識得的人。”

邱氏也知道蔣子沾要與袁五娘定親,這兩位蔣家表妹可是蔣子沾的嫡親妹妹,不由得就替袁澄娘說道:“兩位妹妹,若是累了,就讓丫鬟們伴著你們到那邊兒歇著會?”

蔣文玉自是領了邱氏的好意,在她的眼裏,這些勳貴人家的姑娘們並未讓她看入眼裏,巴不得離得遠遠的歇著,不與她們打交道才好。

她的不喜放在心裏,從未表露出來,可蔣函玉就不一樣,她是極得意於蔣家的清貴,恨不得時時把蔣家掛在嘴上提起。一聽邱氏這麽說,她立時就松了口氣,拉了拉蔣文玉的袖子,以眼神示意蔣文玉。

蔣文玉跟著邱氏與袁澄娘一會兒,光眼見著袁澄娘行事妥帖的叫人挑不出半點毛病來,心裏頭就有點累,自是應了邱氏的好意,隨著丫鬟去邊上落座。

她們一落座,自是丫鬟奉上茶點。

邱氏看著那兩姐妹,輕聲道:“我見五妹妹似與兩位表妹性子不太合,就……”

袁澄娘領了邱氏的好意,可邱氏有一點到是沒看出來,她與蔣家兩姐妹是性子不合,但也不會失禮地鬧於人前。“多謝大嫂護我。”

邱氏道:“我與五妹妹雖是才見面,卻覺得像是上輩子見過一樣的熟。”

上輩子袁澄娘沒見過邱氏,也是不認識。

她眉眼都綻開來,“大嫂,我也覺著呢。”

邱氏羞羞怯怯地笑道:“老太太最近為著西院的事煩著呢,妹妹可別提起來。”她不是笨人,府裏老有話說老太太最疼的是袁五娘,她到是沒有半點看出來,在她的眼裏,那些老太太最疼五姑娘的話,更像是浮於表面的手段。今兒袁澄娘幫她,她算是投桃抱李一回。

這算是叮囑了,袁澄娘真沒想到這位大嫂竟然會叮囑於她,想來想去都覺著應該不是出自大伯娘劉氏的手筆,像是這位大嫂好心兒地提點她。“多謝大嫂,我省得。”

簡潔的話,莫名地讓邱氏放心,她視線往世子夫人劉氏那邊一瞧,當下這臉色就微僵了。只是她回過神來時就對袁澄娘道:“妹妹,姨祖母與衛六表姑來了。”

袁澄娘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果見著衛六娘也在,正站在衛四夫人身側。

許是註意到有人看她,衛六娘就擡起了頭,袁澄娘這一沒避上,就與她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衛六娘的眼裏多了些怒意,到底沒發作出來,還是站在衛四夫人身邊,待得衛四夫人與劉氏寒暄過後發,她才隨著劉氏先往侯夫人那邊過去,臨走時還瞪了袁澄娘一眼。

邱氏自是瞧見衛六娘瞪過來一眼,叫她也跟著嚇了一跳,“妹妹,衛六表姑上回來過府裏……”話說這裏,她又覺著自己的話有告狀之嫌,就壓了壓話尾沒再說下去。

袁澄娘到是領了她的好意,“沒事兒,有祖母護著我呢。”

邱氏聞言就沒了聲兒,也不知道是說什麽才好,正猶豫之際,見著西院朱姨太家裏的朱姑娘領著丫鬟過來,叫她微驚地睜大了眼睛,緊緊地拉著袁澄娘的袖子,喃喃道:“她、她怎麽過來了。”

袁澄娘見她樣子不對,連忙看過去,見著個穿嫩黃色襖子,披著米白色鬥篷的姑娘走過來,瞧著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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